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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憂郁王子   那是一九四一年五月的一天。霍華德正帶著他的管家比 特麗絲·道勒穿過一個又一個的房間,替所有的椅子、桌子目 沙發都披上黑色的棉布。這可不是在做大掃除,休斯正打算用 厚厚的幔布把自己所有過去的痕跡都遮住。 不經意之中,休斯的目光飄進了凱特曾經住過的房間。非 上鋪的還是以前的摩洛哥瓷磚,一點兒沒變,只是凱特搬過科 的家具已經沒有了蹤影,他伸手拉下了百葉窗,那曾經是明 一片的房間頓時陷入了永恒的昏暗,一轉身,休斯又看見了 間里的紗燈和水晶盞—那些都是他跟埃拉·萊斯結婚時的 念物。他指著這些東西,告訴道勒:“把它們都包起來,我 也不想看到它們。” 霍華德的身后還跟著一個鎖匠,他正忙著給每道門換 而每把鎖只有一把鑰匙。 休斯回到了大客廳。他跟比阿特麗絲一道,把一塊大游 鋪到那張意大利大餐桌上,在往昔的日子里,獼哈洛、盧 魯西安娜和威廉姆·拉多爾夫赫爾斯特都曾經坐在這張桌 前,歡聚一堂,但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已沒了痕跡。然后他 又一起上樓,比莉·德芙的房間早已人去屋空,威尼斯的 和維也納的水晶飾品也被冷落在一旁,孤單凄涼,那都是霍   和比莉從歐洲帶回來的紀念品,往日的柔情萬種,今日卻變 作了過眼云煙。 接下去就是休斯自己的臥室。他把所有的飛行勛章,金子 的,銀子的,都堆在一道,陪著它們的還有紐約、洛杉磯跟休 斯敦市的金鑰匙,“把這些也都包起來。”休斯說。他所有英雄 業績的見證都被隨隨便便地包在一張報紙里,送到了洛美因七 千號。 撤走這些昔日的榮耀之后,他重新裝點了自己的居室。這 次放在他房間里的是一個折了的螺旋槳,渾身上下燒得漆黑, 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在《地獄天使》的拍攝里,這根螺旋槳 差點要了他的命。就像他跟加利·格蘭特講的那樣,“它總提醒 我死亡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然而休斯畢竟正視了死亡并且 戰勝了它,從這一點上來說,這根螺旋槳也是他勇氣和成功的 標志。 現在休斯的世界完全收縮到了他的身邊,平日里,他只在 三個地方出入,那就是臥室、衛生間和書房,他與外界的聯系 完全在書房里完成,那里有一套強大的電話系統和一大堆工程 設備。迪艾克里特把它描述成一個“陽光照不到的陰郁世界。” 在剩下的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休斯獨自一人呆在這所冷 冷清的屋子里,慢慢地沉思。他就像是一個剛剛從自己的夢 想里清醒過來的王子,心中充滿了失望,他跟他的獎章和獎品 一樣,都已輝煌不再。 皇家空軍隊的飛行員們正在英國倫敦上空同法西斯的轟炸 機群做著殊死搏斗,他們是新的空中英雄。而他,休斯,只能 同其他普普通通的美國人一起,抱著收音機,聽著從英國傳回 來的最新戰報。而好萊塢落日大道上的手印也是日新月異,新 來的人永遠更年輕,也更有錢,其中就有永遠穿著雪白的海軍   上尉服的羅伯特,斯塔克和約翰非茨杰拉德肯尼迪。還有 斯的競爭對手,洛克希德和道格拉斯飛機制造公司,雖然向 為休斯所瞧不起,卻瞅準機會,跟軍隊簽了飛機供應合同, 發了一筆戰爭財。兩家公司的雇員都超過了五萬人。 對休斯來說,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時期,”迪艾克里特回 說。“他開始感覺到那種偉大已經離他而去了。” 他把自己鎖在黑洞洞的臥室里,一個人呆了好幾個星期 這也是他自閉的晚年生活的先兆,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十五歲 的小姑娘走進了他的生活,把他從自卑的深淵里拯救了出來 她的名字叫做費絲·多米爾格。 次休斯在“南方十字”號上宴請各大公司老板,他請了 一大幫華納公司的小影星來做迎賓小姐,而費絲多米爾格量 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她披著一頭烏發,黑色的眼睛好像擁有 特殊的魔力,能把人催眠,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還飽含著 種羞澀,這跟休斯的氣質如出一轍,一看到她,休斯就招手叫 她過來,然后上下仔細端詳,為她的美貌驚詫不已。等到宴 結束之后,休斯堅持親自駕著那輛破破爛爛的別克車送她 家,而費絲卻躺在車上睡著了 車開到費絲家門口時,休斯停了下來,吻了一下她的 龐,然后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地說:“很快……我們就會再 的。”多米爾格也完全被這個男人迷住了,雖然他已經整 十有五,只比她的爸爸小一歲。 八個星期之后,費絲接到了休斯的電話,電話里休斯到 她去參加一個周末狂歡會,在征得父母的同意后,費絲欣然 應了,在電話里,休斯還跟費絲的母親泡了一個多小時,再 向她保證他的“動機純屬正當”。此后兩人便一發不可收 休斯親自帶她到沙漠中的縱橫交錯的農場里去,在那里向   開了強大的愛情攻勢。而從那天開始,直到五年之后,費絲 多米爾格的一切,她的個人生活和她的事業,都在休斯一手掌 屋之中 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里充滿了快樂和甜蜜。他們飛到薩爾 頓海邊,在大海里游泳,上岸就喝著香檳啃冷雞肉。他們出入 各大商場,回來時費絲的臂彎里的衣服盒子已經堆成了一座小 山。“到十月底時,所有的矜持和羞澀都不見了,我們成為了 情人,”多米爾格回憶說,“當我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看 上去所有的危險和不幸都離我遠去了。” 十月十九號的夜晚,在參加了一次俱樂部晚會之后,霍華 德帶著費絲來到了陽臺上。在沙暴的映襯下,天上的滿月看上 去好像是紅的,周圍充滿了奇妙的光暈。“我愛你,費絲,”體 斯說,“我要同你結婚。”他把一枚訂婚戒指交到了她的手里 天真的女孩把這枚經過精心雕琢的祖母綠戒指戴到了手指 上。休斯緊緊地抱著她。“我早該擁有你的,”然后,他又加了 句:“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屬于我了,別再看別的男人 眼。”這句話完全地表達了他對費絲的占有欲。 星期一一大早,費絲蹦蹦跳跳地來到華納兄弟公司,她左 手的無名指上正戴著休斯送給她的訂婚戒指,雖然費絲只把她 的未婚夫的名字告訴了她的演技指導一個人,但沒過幾分鐘 消息就傳遍了全公司上下,大伙簇擁著費絲去吃飯,每一個人 都想看看休斯送的戒指是什么樣的。 到那天下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是盧拉 森斯通過她的筆告訴了她的讀者們。 在霍華德那邊,各大新聞媒體接二連三的電話采訪把他搞 得頭昏腦脹。他不得不打電話給費絲和她的父母,命令他們拒 絕一切記者采訪,趕緊躲到自己屋子里,收拾東西,然后從后   門撤退。“還有,費絲,千萬別讓他們給你照相。 第二天早上,通過各種渠道想盡各種辦法,休斯終于從 克·華納手里買下了費絲的為期七年的合同。當然杰克華納 借此機會大敲竹杠,開口要了休斯五萬美金。與此同時,你 還從亨瑞·威爾森手里要回了費絲的演技訓練合同 突然之間,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了,不 是情感上的,還是事業上的。”多米爾格回憶道,“但有時我 不害怕,因為我完全相信,我生命中的“優郁王子已經出 了。” 休斯的大權獨握同樣也影響著費絲的父母。按照休斯的 思,他們搬到了邁克卡登大街的一所小屋子里,離休斯家僅 箭之地,顯然他們也受了休斯的不少好處,據說霍華德曾給費 絲的父母買了許多貴重的禮物。 每天早晨,休斯的豪華轎車都會準時把多米爾格送到休斯 的好萊塢辦公處,洛美因大街七千號,那里她的老師和教練正 在等著她,在休斯那所孤獨的城堡里,她將進行她的高中學習 和演技訓練,休斯還為她配備了一名司機,聘人在威爾士鄉材 俱樂部教她打高爾夫球,并在著名的布洛克和魯濱遜商店里為 她請了時裝顧問,那里她得到的衣服都是那種別致而保守的到 女時裝。 就像伊麗沙白時代的宮婦怨女一樣,費絲每次都是按時得 到她的主人的召見。休斯經常會在晚上叫人把她帶到他家里 在那里,她將安靜地呆在她的“恩人”的身邊,聽著古典音 樂,度過一夜。有時當體斯起身去接華盛頓來的電話時,費絲 就獨自一人在房子里轉來轉去。 就像其他年屆二八的女孩子們一樣,多米爾格的心中充牌 了好奇。她想知道關于她的愛人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活和他的   過去。十一月的一個下午,她完成了功課,正百無聊賴地翻著 體斯為她買的雜志。突然間,她的腦袋里冒出了一個大膽的主 意,她開始地搜索休斯臥室里每一個抽屜,看里面到底藏了什 么,絕大部分的抽屜都上了鎖,只有休斯才有它們的鑰匙,但 并不氣餒,最后她發現有一個抽屜還是松動的,當費絲把這 個抽屜拉開時,她心里緊張極了。在那里,塵封著休斯過去的 浪漫生活。 費絲的眼前是一大堆的明信片、名片、支票、珠寶和私人 信件。這一切記載著休斯和他的女人之間的故事,其中包括比 莉·德芙、凱瑟琳·赫本、珍格·羅杰絲以及其他的許多許多, 她的手開始發抖。在抽屜的最里面,她發現了一對精雕細琢的 天使,正躺在兩個橢圓形的木盒中,在天使的翅膀上,還分別 塞繞著兩張紙條,紙上的字跡是用藍墨水寫的,正好跟天使翅 膀的顏色相配,很顯然,費絲意識到,這是休斯過去的女人寫 給他的,其中一張紙上寫著:“給Y.MJM贈。”另一張上 寫著:“JM.將伴隨在你周圍,等待你的回眸。” 費絲頓時聯想起了關于休斯的種種傳聞。這個J.M,到底 是誰? 在這對天使下面還有一張手繪的卡片,上面藍色的天使閃 爍著金屬的光輝,在藍色的迷霧中自由飛翔。畫底下的署名還 是1.M 此時的費絲突然意識到自己就像一個入侵者。她趕緊把天 使翅膀上的紙條仔細地重新卷好,然后放回小木盒里,再把那 張手繪的卡片壓在底下,在她看來,一切都天衣無縫。 然而一個星期之后,休斯怒氣沖沖地把她通在臥室的一 角,責備她“像個偵探一樣”調查他的生活。原來她把繞在天 使翅膀上的紙條給弄皺了,還有,當她把卡片放回去時,不小   心在上面壓出了一道折痕。“你讀了這些東四,是不是?”體 追問她,費絲緊張地點點頭,“好了,那些東西是我環游世 時別人送給我的,一些視福用的小禮物。”休斯解釋說,但 上怒氣不減。 然后他停了下來,掙扎著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最后 解釋說,YM的意思就是野貓,而JM的意思則是家貓,“這 是許多年前我們互相稱呼的外號。”但他沒有解釋事實上家 指的是凱瑟琳·赫本,因為她老是呆在紐約,而野貓指的是他 自己,因為他總不肯離開洛杉磯的郊區。 陣發作之后,休斯終于慢慢平靜了下來。“費絲,”他 說,“只要你開口,我會把這里所有的抽屜都打開來讓你看 只要你一張口就行。”為了表示和解,他從此把多米爾格叫做 小寶貝”,這后來也就成為了多米爾格的昵稱。 幾天之后休斯帶著費絲一起去菲尼克斯度周末,而那時多 米爾格早已把休斯的那次歇斯底里的發作拋在了腦后。菲尼克 斯在當時才是一個新興的度假勝地,但他們的這次浪漫之旅結 果卻并不盡如人意。在那里有人把風聲漏給了盧拉·帕森斯 沒幾天工夫,盧拉就捕風捉影地編出了一個故事,刊登在報紙 上,故事旁邊是一幅放大的費絲的寫真照,而照片則是由華縮 兄弟公司提供的。文章的標題是:“她是霍華德·休斯夫人嗎 帕森斯引用來自“兩人(指休斯跟費絲)身邊的可靠情擦 說,霍華德跟費絲以及她的父母正飛向亞利桑那去“舉辦一個 秘密婚禮”。 回到洛杉磯以后,休斯把自己鎖在屋子里,一個人生剛 氣。他還翻臉不認他的未婚妻,兩人在大廳里相遇時他總是一 掠而過,對她毫不理睬。他的情緒整整低落了三天,一個A 來踱去,喃喃自語,咒罵著“自己身邊的奸細。”最后,一直   到十二月四號,休斯才向他的“小寶貝”道了歉,再次承諾他 們的秘密婚約仍然有效,但他的偏執狂癥并沒有完。 有時他們開車去商店或者是海邊,可每過半個小時,休斯 總要在路邊停下來,竄到附近的電話亭里面去,“你可不能在 家里給那些人打電話一可能會有人竊聽。”休斯對大惑不解 的費絲說,他看上去正在等待著某個信號。意 十二月七號,費絲和休斯在外面吃完早飯,正開車往家 趕,正在此時,那個令休斯期待已久的信號終于來了,費絲看 著他打電話的樣子,他不停地搓著手,來回地晃蕩著腦袋,不 會兒,他跑回來跳進車里,大聲地嚷:“費絲,日本人轟炸 了珍珠港!今天美國就要對日本宣戰了!” 當發現費絲的臉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時,休斯一把拉住了 她的手:“好了,小寶貝,別害怕!” 回到家里之后,他生了一堆火,在他的辦公桌前面坐下, 抓起了他的話筒,就開始打電話,他命令他的工業帝國立即投 身于這場戰爭,工具公司將開始從事炮座和坦克零件生產,而 體斯飛機制造公司將成為這場戰爭中最大的軍火供應處。 整整六個小時,他都在跟休斯敦、紐約和洛杉磯的主要執 行人員們相互探討、布置詳細的行動計劃,以使他的工廠的生 產線從平時狀態轉向戰時狀態。而此時的費絲早已偎在一把長 椅上進入了夢鄉。但奇怪的是,第二天,休斯又開車來到了洛 美因大街的辦公室,在那里,他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剪輯室里, 繼續影片《歹徒》的制作工作,事實上,這部影片已經成為了 他個人的另外一場戰爭。 就像美國其他的地方一樣,在穆爾菲爾德莊園里,這個圣 誕節連一點喜慶的氣氛都沒有。休斯弄來了一棵小圣誕樹讓費 絲來裝點,但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外面又臟又亂。”休斯抱   怨道。他實在不愿意在這個新年前夜帶多米爾格出去,但量 他還是答應了。他還幫費絲在貝弗利著名的設計師那里訂 套嶄新的禮服。 費絲開始忙碌起來。這是一個盛大的夜晚,她期望著 夜她跟休斯兩人將正式出現在整個好萊塢的面前,畢竟, 是好萊塢最重要的傳統節日,她在飯店里訂了座,又換上7 行的新發型,但在黑暗的街道里(因為戰時的限電供應仍然 效),霍華德開車開錯了方向,他們并沒有去燈火輝煌的貝 利山,而是來到了破破爛爛的好萊塢的東部邊緣。 他們在一家小意大利餐館前面停了下來,今晚他們是這 餐館的唯一主顧。 然后就是爭執和吵鬧。事情的具體經過我們并不清楚, 大致是在黎明之前,多米爾格失蹤了,霍華德獨自回到了 里,一頭栽倒在床上。 一個小時以后,休斯的女傭被一陣“咚咚咚”的描門聲 敲醒了。費絲的父親正站在門前的臺階上,“我女兒正跟你 老板呆在一塊兒呢,帶她下來!”他大喊大叫,憤怒地揮舞 拳頭 噓,”傭人說,“只有休斯先生一個人在家,他現在已到 睡著了。 費絲的父親提高了聲調:“我知道她在這兒!你知道什公 我會跟你的休斯先生說話的!”然后他跺跺腳就走了。 但他跟女傭兩人都沒有發現,在一百碼開外的地方,有 輛轎車正停在陰影里,車里面是兩名聯邦調查局的警探,他 正奉命監視休斯的私人生活,休斯靠著戰爭一夜發跡,已經引 起了多方面的注意。 到二月份的時候,休斯終于說服了自己,他認為費絲對   已的不滿日益俱增的主要根源不在于自己的不忠,或者是自己 行為乖僻,而是在于穆爾菲爾德莊園。費絲總把它形容成一座 過去的博物館,死氣沉沉,恐怖陰森,對休斯來說,要對付那 個問題很容易。 十八個月前的那一個月夜,與她在“南方十字”號上的那 次相遇,已經使休斯深深地陷入了對這個小女人的依戀。她 讓他覺得自己再次恢復了年輕,而自己的孤獨也就此無影無 蹤。就在那個下午,體斯決意為了她,放棄穆爾菲爾德,讓那 些家具、藝術品還有它的傭人們都見鬼去。每當他的情人變得 難以控制時,休斯總是相信他可以通過一些外部的東西來解決 問題:毛皮大衣、新的房子、貴重的汽車、還有不計其數的珠 寶 “在他看來,只要給她們禮物,她們就會高興,因為他總 是把他生命中的女人當作“東西”來收集。”雷蒙德·弗勒醫生 說,他對這位億萬富翁的心理狀況有過深入的剖析。 “他覺得他能把她們往架子上一放,就萬事大吉,等需要 時再去取就行了。他總讓人跟東西一樣,處于一種停滯的狀 態,一切由他調度。”多米爾格評論說。 就這樣,他希望能通過這所新房子(事實上那是一座鄉間 別墅),來解決他和費絲之間的爭端,把她從穆爾菲爾德的監 獄里“解救”出來 多米爾格一坐進車里,休斯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她,他有 個“不可思議的驚喜”正在等著她。然后他們離開了這片洛杉 磯的平原,趕往貝爾埃的山區,最后,這位加州大亨中的國王 終于搬到了他的皇宮,整個莊園看上去都是由流動的線條組成 的,從窗口望出去,遠處是延綿的大海,而近處,是栽育著千 朵玫瑰的花園。   “費絲讓休斯難以自拔,這段關系在他的種種艷遇中維 得最久。”迪艾克里特回憶說,“為了讓她呆在他的身邊,能 的事情他幾乎已經都做了。” 但事實上,她所關心的不是房子,而是他的不忠。從他 的關系開始的那一天起,休斯就不停地與其他女人約會,而 的對象都是戰爭時期的好萊塢的尤物,其中有拉娜特納 塔·海沃茲和艾娃·加德納。 當他陪著他那些光彩奪目的性感女神們在各大俱樂部進 出出時,多米爾格卻總是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穆爾菲爾德莊時 里東游西逛,或者干脆被趕到了她父母的身邊。雖然當時只 十六歲,費絲的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張譜。霍華德有其他 女人,成熟的女人。但每次當她拿報紙上的那些關于他跟 塔、拉娜等明星的傳聞來質問他的時候,他就會說,這完全是 胡說八道,是那些一心要探聽別人隱私的作家們的胡編亂 然后他就會胡亂抓起休斯飛機制造公司的工作表,或者是 克里特新近送來的備忘錄,來回避她的追問,就像一個小孩 逃了太多次學,自己都不能自圓其說。 每次當她的“爸爸情人 這是費絲給休斯取的昵群 一離她而去,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多米爾格就會來到 士鄉村俱樂部的草坪上,在黑暗中慢慢地走上幾個小時,這 習慣就跟凱特的一樣。而這感覺起來就好像“走在月球的割 樣”。一九四二年的一個夜晚,那時她仍然住在穆爾菲爾 她照例出去散步,但這次她走出了鄉村俱樂部,走出了漢科 公園,甚至穿過了好萊塢,那里所有的劇院門口的霓虹燈都 著,以免成為敵軍轟炸目標,她最后回到了家里,但那不 斯的莊園,而是她父母的小屋。休斯都快被嚇瘋了,他 似的沖到費絲父母的家里,但多米爾格就是不跟他說話,   點時間,”多米爾格夫人警告說,“她需要幾天的體息。” 這小女孩的心里矛盾極了,”迪艾克里特回憶說,因為費 絲的父親和爺爺都受雇于休斯,“她的決定關系著她的整個家 庭的穩定。” 幾天之后,多米爾格告訴休斯,他們關系中的那種浪漫已 徑一去不復返了,但休斯可不是那種會自省的人,他把所有的 切問題都歸咎于穆爾菲爾德,而不是他公開的追逐女色。因 此他賣掉了這所舊莊園,然后掉頭在貝爾埃的山邊重新租下了 這所十六個房間的世外桃源—索勃尼路六一九號。 等到休斯把車停下來時,費絲確實吃了一驚,眼前是一所 精制的法國式的建筑,他告訴她,這是他們的新家。“當他領 著我走進臥室時,我禁不住哭了—一那太美了,還有開向花園 的落地玻璃大門。” 當他們并肩坐在椅子上時,休斯握住了費絲的手。“在這 里將開始我們的新生活,”他告訴她,又補充說他們將再也不 會回到穆爾菲爾德了。“那個時代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許多年以后,多米爾格承認,當休斯向她崇高地表態時, 她只覺得他是在演戲,但不管怎樣,她還是接受了和解,并且 到了房子里,但這并不是因為她需要物質上的滿足。“我回 到了他的身邊,因為我愛他,我了解他的全部,當然,有些東 西我是難以接受的,但我確實真心愛他,所以我說:我會試 試看。 。霍華德相信他會培養出一個“完美的情人,迪艾克里 憶說,“從性的角度來講,他們之間很和諧……這種想法 直困擾著休斯,他控制不了這一點,與此同時,他也無法對 個女人忠貞不貳。” 同題還不止這一個。休斯已經跳進二戰的混水,他一心想   讓自己在這場戰爭中扮演重要角色,而費絲則不得不為此 活寡。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號,他得到了第一個機會,當時 接到了一個秘密電話,是他在白宮的線人給他打過來的。 通過翻看白宮的分類記錄,休斯的線人告訴他,當時的 鐵巨頭亨瑞凱瑟剛剛從美國政府那里得到了一份價值幾百 美元的合同,他被任命建造一批“飛船”以用于將部隊人 戰爭物資運過大西洋,納粹的潛水艇對海上運輸船的攻擊礎 令人望而生畏。但休斯特別感興趣的是,這批“空中快車” 用木頭作為建造材料,跟休斯當時的XF-11轟炸機的設計 無二致,由休斯一手完善的“高耐度模型”處理方法看起刻 派上大用場了 接到訂單的凱瑟曾向媒介吹噓:“我們的工程師們已經 圖紙上設計出了巨大的飛船,連儒勒凡爾納都想象不出它 樣子。”這些更令霍華德欣喜不已,因為凱瑟什么都有,性 沒有恰當的處理辦法把木頭變成適合于飛機建造材料的技術 就在凱瑟舉辦記者招待會的后一天清晨,他的總部接到 一個男人打過來的匿名電話:“你知道霍華德休斯即將免要 到兩百架飛機引擎嗎?你知道他曾經發展過用于木制飛機建 的特殊技術嗎?” 第二天凱瑟就撥通了休斯的電話。他們約好八月二十 在舊金山的弗埃蒙大飯店會面,事實上,休斯正在那里做 徒》的末期剪輯。 八月二十一號一大早,費絲就沖進了休斯房間的大廳, 穿著一套酒紅色的外套,戴著一串碩大的珍珠項鏈,外面 著一件貂皮長大衣,休斯替她在飯店里訂了一套房間,就 的工作室的下面。 經過香浴之后,休斯那十六歲的情人換上了一襲政紅   子和一件粉紅色的羊毛衫,所有的紅色流動在衣服上,閃閃 休斯正在一旁他自己的房間里呆著,門沒有關,“小寶貝, 我可真想你。現在讓我站在這兒,看著你,就像讓一個饑餓的 人看著一盤美味佳肴一樣。”很快他們就相互摟抱著倒在了沙 發上。 突然電話鈴響了。是大堂的服務員打過來的,他說亨瑞 凱瑟跟一個穿灰色西裝的代表一起正在上樓,準備找他。他們 最后又擁抱了一次,然后費絲就朝著電梯跑過去。但她給休斯 留下了不少紀念:許多紅色的羊毛沾在了休斯黑色的西裝上, 就像點綴在圣誕樹上的天使的頭發一樣,霍華德低頭一看,頓 時大吃一驚:“天!我該怎么辦哪?” “拿條濕毛巾!”費絲格格地笑著,逃進了電梯。 剛剛步出電梯,凱瑟跟他的副官就一眼看到了這位光彩照 的小影星,她正從休斯的房間里走出來,她大笑著,拽了一 下毛衣的袖子,然后朝著他們眨了眨眼。艾 對于休斯來說,接下去的將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會面之 。但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西服,沒有領帶,腳上套的還是那 雙網球鞋,渾身上下都還帶著費絲留給他的痕跡。由于最近才 剛剛得過肺炎,他依然感到有點頭暈目眩,只能靠在沙發上。 最后凱瑟終于看不下去了。“坐起來,霍華德,讓我們談談怎 么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吧!” 在一陣爾虞我詐之后,休斯和凱瑟兩人最終同意建造一支 由五百艘水陸兩用機組成的航空艦隊,而休斯將擔任飛機原型 的設計工作。這也將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飛機。經過爭取,戰爭 供給委員會同意撥款一千八百萬用于這群龐然大物的制造,每 個飛機都有八個引擎,翼展比一個足球場還長,而整個機身比   一幢三層的大樓還高。 霍華德急于得到美國空軍的承認,他不假思索地答應 年之內就推出第一架飛機,雖然他心底很清楚,那是不 的,不管怎樣,他還是簽下了保證書,并把這架飛機命 HK-1號(霍華德-凱瑟-1號),又叫做“大力神”號。 但當世人看見它的時候,它的正式名字叫做“云 號。聯含 一九四三年初時,迪艾克里特跟格林歐德科克都視 米爾格能成為休斯生活中一個穩定因素,雖然當時的小費 很少拋頭露面。“當我過去工作時,她總是藏在樓上,”歐德 克回憶道,“在整個戰爭年月中,我只看到過她一次。”但費 對休斯的影響很快將被另一個女人轟得粉碎,那個成熟得多 洋娃娃,雖然她也只有二十一歲。在一九四三年一月的 她闖進了體斯的生活,從此讓他在接下去的十幾年里四處 波 當體斯初識艾娃,加德納時,她還不過只是個小影星 日生活在拉娜·特納、赫蒂·拉瑪爾和格里爾·加爾森等天皇 星的陰影之下。事實上,她在銀幕上的表演還不如她跟米 魯尼之間的火爆婚姻來得有名。 艾娃出生于加洲北部一個貧窮的農民家庭。憑借由姐 她拍的一張生活照,艾蛙得到了梅伊的器重,他把她的照片 他曼哈頓的照相館里一放,登時就有不少人圍了上來,她有 雙藍色的眼睛,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潑辣的味道,跟銀幕上 象相比,她本人的美艷更讓人驚嘆不已,跟她相熟的一 演,約翰休斯敦,稱她為“性感炸藥”。 休斯剛開始注意到艾娃時是在洛杉磯的一張報紙上。我 有她的一張照片,她正站在她的第一個丈夫,米奇,魯尼的   邊,下面的插圖文字說,“米奇·魯尼與演員艾娃·加德納離 甲這張照片并沒有特別的吸引人之處,尤其是照片上的艾 掛沒有化妝,只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華達呢上衣。但休斯似乎發 觀了什么。“這個小矮子可滿足不了她。他告訴迪艾克里特。 你從照片上都看得出來?”諾亞問他。 “沒錯。” 兩天之后,休斯的助手,約翰尼·梅伊敲響了加德納的房 門。“我想你已經知道霍華德·休斯對你很感興趣了吧。他急著 想見你呢。”而在此之前,玫瑰花早已送到了加德納的手中。 “一開始我可不知道,直到后來才有人告訴我梅伊是來 看貨’的,看我配不配做‘休斯的女朋友'。”加德納回憶說。 顯然她通過了考試,因為幾天之后,休斯就來到了她的跟 他有七英尺多高,但不會重過一百五十磅。”這是加德納 的第一印象。“很瘦,古銅色的皮膚,還有小胡子。眼睛 又黑又性感。很男人味。安全。私人化。他讓我想起我的父 對于休斯來說,第一眼看到艾娃·加德納,他就想同她結 婚。這并不是因為他愛她,而是因為他相信,在他的人生新角 色,一個全球矚目的企業家的形象里,她可以飾演一個完美的 要子形象。 為了使他的求婚更具有吸引力(事實上這不過是休斯對加 德納四次求婚中的第一次),休斯興沖沖地趕到卡迪亞珠寶行 飽回來一個用牛皮紙包著的大盒子,里面塞滿了鉆石手鐲,紅 寶石耳環跟鑲著貓眼石的項鏈,還有一個小皮袋子,里面零碎 的珠寶撐得鼓鼓的。他把這些東西堆在艾娃的姐姐,比特麗絲 前面,任她挑選。比特麗絲仍然記得那些珠寶“閃閃發光,說 不出有多么的奢豪漂亮”   還有一個晚上,他給艾娃送去了一個破破爛爛的鞋盒 子里裝著二十五萬美元的現金,艾娃的反應就像她曾經演 個硬氣的女人一樣。“瞧瞧,”她對她的宣傳人戴維漢 我可不稀罕……決不稀罕。” 但不管怎樣,休斯在一九四五年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始 件禮物卻讓她動心。“你要什么?”休斯問她,“盡管說。 艾娃事先可沒有任何準備,她隨口要了“一小杯橘子 凌”,那是她小時侯在加洲北部時最喜歡的一種甜食。艾 怕自己說的還不夠清楚,又添了一句:“我說的可不是橘 子露……那種水不拉嘰的東西……我要的是橘子冰激凌 整個休斯帝國都開始運作起來。在戰爭時代,這種東 屬稀品,最后他們在紐約的一個叫“小意大利”的冰激凌店 到了它,一架環球航空公司的客機專程將這份珍貴的甜點 了洛杉磯,那里它被裝在一個銀碗里,送到了艾娃的手中 娃終于被感動了。“因為他的想象力,還有那么多的麻煩 這只是一個例子,從一開始,休斯就用完全不同的態即 對待艾娃。 所有他曾經毫不留情地拒絕過費絲·多米爾格的東西 都毫不吝嗇得堆在艾娃的面前:燈火輝煌的夜總會、高級 里的周末、豪華飯店里的晚餐、還有墨西哥城和曼哈頓的 購物。他為她在落日大道附近買下了一套豪華住宅,還為 姐姐搬來了整套的家居。休斯告訴迪艾克里特,她是 漫的投資:我能為她做很多,她也能為我做很多。” 他還雇傭了一名老練的私家偵探,名叫弗蘭克·安 而后者又為他帶來了熟練的竊聽高手和監視專家,這些 臭名昭著的“休斯秘密警察隊伍”的核心,直到他死,這 構一直存在著,多少只是參與人員的變更而已。   他開始偷聽從竊聽磁帶上翻錄下來的艾娃的私人電話,而 且從第一秒開始,他就對此上了穩。此后,所有與他在生命中 通的女人,不管他們的邂逅有多么的短暫,都沒能逃過他的 這種非法的間課活動。在艾娃這個間題上,僅僅一個月之后 休斯的秘密組織就給他帶來了一顆重磅炸彈。 他聽說米奇經常從后窗溜進艾娃的家里去,”迪艾克里特 回憶說,“事實上,是電子監視系統發現了這一情況。霍華德 勃然大怒,因為魯尼騙過了霍華德雇傭的三名保鏢,雖然他們 同艾娃幾乎寸步不離,是休斯給艾娃找到了居所,因此在他的 腦子里,她是屬于他的。” 霍華德的第一個問題問得在常情之中:“他們一起睡嗎?” “是的,如果你要證據,我們有翻錄的磁帶。”安格爾回 答。 休斯一言不發,直沖艾娃家。他用一把鑰匙開了門(艾娃 可不知道他還留了一把大門鑰匙),然后輕手輕腳地摸到艾娃 的臥室,加德納醒來后嚇了一大跳,她發現休斯正站在她的身 邊。她能看到從他的臉上冒出來的火星。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偷偷地進來,然后當場捉住米 奇跟我在床上,我想他甚至希望有那種局面發生,他總是喜歡 麻煩。”艾娃回憶說。 但加德納很冷靜:“霍華德,為什么不下樓坐一會兒呢? 讓我穿件衣服。我很快就下來。”然后她穿上了一件桃色的睡 衣,黑發堆在臉邊,一步一步地走下大廳,臉上還堆著強笑, “我要讓他知道我痛恨被人監視。” 代憤怒的休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頭,開始打她的耳光,一下 下 自我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腫了起來,右眼也睜不開了 滿腔的憤怒。以前我還從來沒被人這么打過—這些不過   是因為他那該死的驕傲和嫉妒。” 休斯往加德納的臉上看了一眼,他的怒氣頓時全都 他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嘴里嘟囔著:“對不起,我 寶貝,天,真對不起……”他居然用了費絲的昵稱 他的求饒讓艾娃更是怒火中燒。“我想,“我要殺了那 不拉嘰的狗娘養的,”她說,“我到處亂摸,看有沒有什 西能痛打他一頓的—什么東西都可以。”她的手摸到了 銅鐘,這是十八世紀的古董,她瞄準了他的腦袋狠命地 去,只聽見“砰”的一聲,大鐘正中休斯的前額,劃了 口子,他頓時躺倒在地上,嘴里開始胡言亂語。 “他還沒死,因此我仍然決心要殺了這個王八蛋,我指 一把大木椅,準備往他身上砸下去。” 正在這時,加德納的姐姐,比特麗絲從門外跑了進 艾娃!艾娃!快住手!”她邊跑邊喊,加德納轉過身,丟 椅子,癱倒在沙發上。米年 兩個保鏢把休斯抬出了房間,扶進車里。當時的休斯已 神志不清,血從頭上的一道深溝里涌出來,一直留到他的 唇上,牙齒掉了兩顆,下巴骨也折了。休斯的下巴骨在 《地獄天使》時曾經被摔碎過。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休斯派迪艾克里特去告訴費絲 出了車禍。 艾娃事后并不后悔,“你可不是我的主人,你這個 蛋,”她說,“別忘了。 這次事件的發生使得迪艾克里特和休斯的內科醫生, 納馬森相信,他們的老板已經對心理劇和危險產生了 一不管這些是虛構的,還是人為營造的,也不管那是坐 駛艙里直視著面前的死亡,還是同時跟幾個女人發生關系   還有什么能夠解釋他的行為呢?他明明知道造一架世界 上最大的飛機需要將近兩年的時間,卻承諾說在八個月里面就 可以把他的成果拿出來。”迪艾克里特說,“他做這樣的事情, 只是因為他喜歡隨之而來的一系列的麻煩。” 迪艾克里特還注意到,越是接近崩潰的邊緣,體斯就越是 興奮。就像他們在一九四三年初經歷的那些事情一樣,那時不 管在事業上還是在感情上,體斯都做得過了頭,他發現自己的 生命正越來越偏離正常的軌道。 首先崩潰的是他跟多米爾格之間的家庭生活。 天早上,多米爾格來到休斯的臥室門口,卻聽見她的 “爸爸情人”正輕聲輕氣地在跟另一個女人打電話,“好的,小 寶貝,現在你可小心點。”費絲一腳把門踢開。 “霍華德,別告訴我那是廠里的歐德科克或者是環航公司 的杰克弗賴伊,也別告訴我那是你在談生意,你可不會把另 個男人叫做你的小寶貝’!”費絲轉身就朝樓下跑,一邊跑 邊叫:“我受夠了,霍華德!你聽見了嗎?我受夠了!” 她跑下樓,一陣風一樣地卷過寬敞的客廳,沖進玫瑰園。 她在那里瘋狂地亂揪亂抓,把花苞從帶刺的荊棘上一把把地擰 下來,最后她累得住了手,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當她低頭看自 己的手時,她發現,玫瑰的刺已經把自己手上的肉都給掛走 了。“我聽見從我的身后傳來他的聲音:‘費絲……費絲……除 了你以外誰都沒有……我這輩子除了你誰也沒有。” 霍華德用他的襯衫替她擦去手上的血跡,然后他緊緊地擁 抱著她。但他再不會叫她小寶貝了。 同樣她也再不會相信他。“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墜人網里 的蝴蝶一美麗,震顫著,卻已經被牢牢地困住了。” 當時她的父親正在生病,他同她的爺爺一樣,都為霍華德   工作,連住的房子都是休斯一手安排的,除此之外,休斯手」 還有費絲那張為期五年的合同。 的那天下午,十七歲的小姑娘穿著她那華麗的仿古大衣,生 在她那富麗堂皇的閨房里,為她的孤獨而失聲痛哭,霍華德 去機場了,至少他是這么說的。 為了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多米爾格跳進了一輛紅色的小 跑車,這也是休斯送給她的,她沖進了黑夜,黑色的頭發在 腦后隨風狂舞。她換擋加速,汽車開出了落日大街,穿過荒 人煙的峽谷和洛杉磯的街道,一直朝海邊駛去。突然她似乎想 到了什么,立即掉頭轉向,朝穆爾菲爾德飛奔。她的第六感是 對的。 休斯并沒有去機場。相反,此刻他正陪著光彩照人的艾 從夜總會出來,送她回家,但突然休斯發現,遠遠的,費絲的 跑車正向他們逼過來。海 休斯開的是屬于休斯飛機制造廠的一輛卡迪拉克,車身線 條流暢,泛著灰灰的金屬亮光。一看情形不妙,休斯立即加 速,朝農夫集市狂奔,但費絲認出了他的車子,在后面也加大 了油門,緊追不舍。 休斯已經能夠感覺到費絲的車子正在他后面的擋泥板上 碰又撞,他再次加大了油門。 費絲猛拐方向盤,擠到了他的車身的旁邊,跟他的速度 持齊平,現在她看到了艾娃加德納。她那烏黑的頭發盤在 上,發梢那里用一個鑲著鉆石的別針別著,這同樣也是休斯 給她的禮物。 休斯往旁邊一瞥,頓時被多米爾格臉上的表情嚇了一副 他立刻拐進集市的停車場,慢慢地把速度降下來,費絲還是 在后面。   他停下了卡迪拉克,但發動機還在突突突地響。 費絲倒車,然后猛踩油門,一下又一下地往卡迪拉克的側 門上撞。加德納尖聲高叫著。“可憐的艾娃在她的座位上被震 得一上一下不停地跳。”多米爾格回憶道。三 小跑車的前端已經被撞得不成模樣,一會兒就有白汽從汽 缸里冒出來,冉冉上升。 三個人都靜靜地坐著,誰也不說話,加德納在小聲地啜 泣。休斯恨得直咬牙,但多米爾格只是瞪著他的眼睛,最后休 斯跳出了駕駛座,跑到小跑車旁邊,一把抓住了多米爾格,不 停地搖,直到她哇地一下哭出聲來。 正在此時,衣冠楚楚的航空業大亨雪爾曼·費爾柴爾德進 來泊車,他見勢把加德納扶進了自己的車里,然后同休斯耳語 了兩句,就把她送回了家。 休斯同他的小寶貝還是在黑暗里站著,旁邊是他們的兩輛 支離破碎的汽車,費絲渾身顫抖,似乎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 么,但休斯很鎮靜,他沒說一句話,就拉著費絲的手,把她拖 進了自己的卡迪拉克。 回到穆爾菲爾德之后,休斯許了更多的諾言,但如今這些 聽起來已經是耳熟能詳。他答應給費絲更多的錢(“讓我幫你 爸爸做生意”),還發誓自己將使她成為一顆耀眼的明星,要為 她開一個電影公司。 費絲究竟還是留了下來,她還小,依然不懂事,而且心底 還是愛著休斯。 而艾娃呢,休斯陪著她去了墨西哥城,在那里他們呆了兩 天,每天都在瘋狂購物,以作為對她的補償。“我不欠他;他 也不欠我。”許多年后,加德納這樣說,“當我想的時候,他讓 我的生活更加容易。而更重要的是,當我需要的時候,他也會   照我的意思退到一邊去。” “讓人看見自己跟霍華德休斯在一起簡直就是一種榮譽 多洛絲瑪娜說,“面跟別的女人比起來,艾娃是幸運的一個 但很快,生活上的問題對休斯來說已經無足掛齒了。 語質   +10我喜歡

文/王起           老刁站在院子里,看著那棵歪脖樹上的繩套兒發呆。          那是一棵老棗樹,樹齡比老刁的年齡還大。那蒼老的樹冠和那干裂的樹皮,還有那彎曲到45º的樹干,就像老刁那活著時的爹老老刁。老老刁是吊死在這棵棗樹上的。老刁認為爹的靈魂已經容進這棵樹里,這棵樹就是爹的化身。因此老刁每次有了重大的事情,都要和“爹”商量。         “爹,我去找你吧?我不想活了。”老刁喘息著說,“養了這么個孽種,政府的低保我都沒臉吃了。”         “爹”搖搖頭,搖出一陣風來:“不行,你媽死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不能這樣就死了。”         老刁低下頭一想也是,我這樣去了,爹媽都會傷心的。可是……他后退了一步。         第二天,老刁又站在歪脖樹下:“爹,我還是去找你吧,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心里能落忍嗎?”         “你完成任務了嗎?”“爹”說,“我死那會兒是被人冤枉的,后來又給我平反昭雪了。你呢?”         “我……”老刁卡殼了。         “你就這樣扔下那個王八羔子不管了?”“爹”問他,“你現在死是背著罪名死的,你知道不?”         “我咋管?”老刁揚起脖子反問道,“他都快四十的人了,罵他不頂事,打他我又打不過。咋管?”         “你呀你呀,管不了你就讓他去危害社會?”         “那又能咋樣?”老刁苦著臉搖著頭。         “咱們的祖宗十八代都被大伙兒罵了一萬遍了。”“爹”歪著頭,拿眼瞪著他。         “我算沒法了!”老刁一籌莫展地說:“剛才又不知在哪兒灌的貓尿……我剛張嘴說他,他一把把我推了個跟頭!唉……”         “你管不了,難道法律也管不了他嗎?”         “這……”  老刁好象不認識“爹”了似的,怔怔的看著“爹”  。         “爹”把臉扭過去了。         “好!”老刁一跺腳,“既然你都不心疼孫子了,我還說啥?”說完,喘著粗氣奔小賣部去打電話……         警車走后,老刁臉上的皺紋有點兒舒展了。還沒等他說話,爹說: “來吧。”         “先不了。”老刁一邊解著樹上的繩套兒一邊說。         “咋又不了?”         “國家讓我吃著低保,這么好的光景,我要等著他改好了呢。”老刁嘟噥著。         老棗樹的樹枝兒上下動了動……   +10我喜歡

當陳大民旅長帶著有些陰森的語氣向李自華師長說出一句話時,似乎整個客廳的氛圍立即緊張起來。雖然說這話時,陳大民語氣平靜,不緊不慢的仿佛不經意的隨口說出:“李師長,商城毗鄰武漢,靠近鄭州,距離南京也極其近便,且地處大別山深處易守難攻,倘若當初我們要是聯合地方民團,扼守要塞,恐怕你們沒那么容易解放商城吧?”雖然說此話時,語氣平靜,語速緩慢。像不經意的的玩笑一樣,可是整個大廳依然陷入一片寧靜,似乎連所有的呼吸也都一起停滯一樣。 眾人的目光都一起投向李自華師長,只見他依然一臉的鎮靜微笑,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然后用更加平靜的語氣反問:“可是結果怎么樣呢?” 卻帶著一種巨大的力量蘊涵其中,這一次,他的波瀾不驚的反應讓大廳更加安靜。 陳大民尷尬一陣,笑容僵持,但畢竟也是經歷豐富者,所以面色變化猶如閃電,又迅速歸于平靜,然后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微笑著說:“雖然我在和平解放告示中簽過字,可是我一直將‘三民主義’作為畢生追求,并且黨國對我深為器重,恐怕讓我改變信仰沒那么容易吧?”一番頗為意味深長的言語似乎包含著無數的復雜含義,也透著一種近乎挑釁的成分。 李自華的警衛員陳解放對于他的過分行臉色大變,將要立起時,卻被李自華微微使了一個眼色,他就沒再動彈。再看李自華,仍是泰山崩而不喜形于色的表情:“沒關系的,可以慢慢改嘛。如果實在改不了,腦袋也是可以搬家的嗎?” 陳大民笑容瞬間僵固了,可是迅速又恢復微笑神色:“我們有槍有炮,恐怕這個也不太容易吧?” 李自華很冷靜的堅定回答:“我們有人民。” 陳大民笑了一笑:“我原來一直以為能征善戰的李師長只是會打仗,沒想到說話也這么幽默。來,敬你一杯,干。”說完舉起杯子,仰頭一口喝完,將空杯子翻過來,杯口對著李自華。 李自華笑著也將酒一飲而盡,將空杯子翻過來,做著相同的舉動。 …… 告別的路上,陳解放說:“李師長,我一直以為陳大民沒安什么好心,宴請你是假,別有用心是真,特別是他說他們有槍炮時,我以為他們搞不好會生出事端來。” 李自華只是爽朗一笑:“怎么?你跟隨我這么多年,槍林彈雨經歷無數,還是這么膽小嗎?我告訴你,陳大民動機是不簡單,這誰都清楚,可是他想在當時生出事端,你不覺得太愚蠢了一點嗎?” 陳解放很疑惑的問他:“為什么會是愚蠢呢?” 李子華只是笑著對他說:“你說呢?”然后話題一轉:“時間還早,我們正好可以到處走走,深入了解一下這里的環境。” 陳解放更加疑惑:“商城不是你的家鄉嗎?并且你很早就在這里參加紅軍,還參加過武裝起義,建立了工農政權—縣蘇維埃政府。并在參加第三次克復商城時,將商城更名赤城。” 李子華笑著說:“沒想到啊,你對我了解還真不少,可是我也要告訴你,我在隨紅軍轉移后,就很多年沒回來過了。”此時,正是日上中天,閃爍著亮麗斑斕,穿透翠綠色的樹葉,在清風的微微顫動間映照著聳立的城墻,浮現著巍峨雄姿。縱目遠眺間,四周的綠的田園及翠的山野將整個視線彌漫在秀麗與祥和之中。 在師部里,古樸的建筑,簡單的陳設,卻縈繞著莊嚴肅穆的氣息,王建軍團長卻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著等李子華,見李子華安然返回,放心很多,卻先是很奇怪的盯著陳解放手中拎著的鼓鼓的布袋子問道:“這是什么?” 當知道是泥土時,就更加奇怪:“這是準備做什么?” 李子華回答:“商城是我的家鄉,一直深深愛著這片土地。雖然我們現在要在這里駐扎一段時間,可是畢竟全國還沒解放,我們還要隨時做好出征的準備。家鄉的泥土一直讓我倍感親切,想要一直帶在身邊。”然后接過袋子,打開,抓一把捧住,在飽經歲月滄桑沉淀與流年洗滌的泥土的厚重而透著莊稼的芳醇中,深呼吸,又對王建軍說:“還是熟悉的味道,一點都沒變。” 王建軍打趣:“李師長,你一直教導我們,人民的軍隊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你這算不算違法紀律呢?” 李子華將袋子遞給陳解放,笑著說:“有什么事,說吧?” 王建軍先是說:“你真有閑情逸致,我急著找,你倒好,搞了一袋泥土回來,還以為你被陳大民扣留,準備帶人去哩。” 李子華笑著說:“沒你想的那么嚴重,可是這還真是一場鴻門宴。不過這樣也好,陳大民是個背景極其復雜的人,上過黃埔軍校,當過閻錫山的連長,后來參加中原大戰,戰敗,但蔣介石以為他是黃埔軍校學生,有師生之誼,又因他確實打仗兇狠頑強,被收編為嫡系部隊……” 王建軍立即反駁:“師長,我承認你前面說的都對,可是說他打仗兇狠頑強就不怎么對了吧。” 李子華拍著他的肩膀說:“你知道他是怎么當上旅長的嗎?他除了在抗日中戰功卓著外,當年被蔣介石調來圍剿紅軍也確實是我們的勁敵。” 王建軍仍然不以為然:“那么現在怎么樣呢?” 李子華坐下,對他說:“坐吧。”又說:“之所以出現今天這種結局,更多的是他站在了國民黨這條千瘡百孔的破船上,無論多大頑強,終究都難以擺脫沉船的命運。” 王建軍繼續疑惑:“他自己接受和平解放當然最好不過,可是你覺得這么復雜的背景,會那么輕易改變思想嗎?” 李子華點頭贊許:“說了這么多,這才是重點。我也和你有一樣的顧慮,所以正好借這次他的宴請,摸一摸他的底牌。” 王建軍很有興趣了:“摸出什么了嗎?” 李子華很含蓄道:“暫時還不好說。” 王建軍卻繼續追問:“那么你認為傳聞中的商城暴亂是否可信?又是否與他相關呢?” 李子華很神秘的反問:“你以為呢?”又問他:“唉,我們的連續數名戰士遇害案調查的怎么樣了?” 王建軍搖頭:“毫無頭緒。” 李子華用一副有些戲謔的口吻說:“喔,有這么嚴重嗎?” 王建軍卻帶著猜疑的口吻說:“我琢磨著會不會是陳大民干的。” 李子華靜靜看他一會,問道:“證據。” 王建軍回答:“他們想制造恐慌,為暴亂做準備。” 李子華很嚴肅的說道:“王建軍同志,我問的是證據,不是你的猜想。” 王建軍繼續搖頭:“沒有。” 李子華更加嚴肅道:“王建軍同志,雖然我不能對你的猜測全盤否認,并且也深為贊同其中的可能性,但是,沒有確鑿的證據的信口開河往往是要犯錯誤的。” 李子華卻換了話題,帶著意味深長的語氣說:“剛才我們在街上走時,卻看到街道一片蕭條……” 王建軍也和他一起蹙眉沉思著猜疑:“莊稼快要成熟了,是不是收割莊稼了。” 李子華卻搖頭道:“倘若真是如此,也就很正常了。但奇怪的是也并無此跡象,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呢?” 王建軍也附和:“確實如此,可是人到底都去了哪里呢?莫非經歷過種種變故,人都離開了?” 李子華卻搖頭,很堅定道:“從常人邏輯而言,這未嘗不是沒有可能。但倘若真正了解這個地方,知道家鄉人對家鄉的感情,所以是不可能輕易離開的。” 王建軍突然臉上一驚:“莫非……” 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嗎,李子華說道:“說下去……” 他卻才緩緩說道:“當年這里走出數萬紅軍,后來又屢經變遷……” 李子華卻也沉思一會,說:“還是盡快調查清楚吧。現在繼續查案吧,這些戰士都是我們經歷過無數戰火洗禮的寶貴財富,所以一定要盡快破案,全力避免損失。” 是夜,夜幕漫天,一片靜謐,遠處傳來幾聲鳥獸的鳴響,在森林深處劃破空靈。李子華獨立院中,靜靜凝望一顆參天大樹的枝葉婆娑作響,仿佛一尊高大挺立的塑像。 第二日清晨一場淅瀝的小雨沙沙飄落,敲打著石板路面,回旋著悠悠回蕩的旋律,洗滌塵埃的沾染,在一片清新的空氣中透著動人心弦的美好。 李子華行走在石板路上,密切注視著兩邊的動靜,只見林立的店鋪都是緊閉門扉,于是本就緊蹙的眉頭鎖的更緊了。忽然建一道門打開一條微小的縫隙,于是立即走近,可是卻像被發現一樣,門立即緊閉起來。 李子華發現了異常,陳解放也發現了,快步走向前去,使勁敲門,在咚咚作響中還不停說道:“老鄉,開門……” 可是喊了半天,不但毫無反應,反而似乎連絲毫動靜也沒有了,于是李子華拍拍他的肩膀:“男同志或許不方便,去把陳曦叫來試試吧。” 不大功夫,陳曦身著軍裝,英姿颯爽,面容清秀,給李子華敬過軍禮后,李子華也敬過軍禮道:“陳曦同志,你那邊情況如何了?” 陳曦搖頭:“一無所獲。” 李子華卻說道:“我們這倒是有些眉目和希望。”在陳曦的驚詫目光中,面對異常的門扉微笑。 陳曦立即會意,走上前去,敲門,并用商城方言道:“老鄉,俺們是解放軍,不是壞人,你開下門吧?” 而李子華和陳解放閃身到一旁,觀察動靜。門終于打開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一臉憔悴的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陳曦卻很激動,白皙的臉上透著紅暈道:“老鄉,俺們是解放軍想理解下人都到哪去了?” 老人沒好氣道:“人,還不是都讓你們給嚇跑了。” 李子華奇怪了:“俺們剛來沒多久,沒做什么啊?也沒聽過做過什么啊?人為什么都跑了呢?” 老人繼續很生氣道:“還等著你們做了再走嗎?那還來得及嗎?并且到處傳來不好的消息,然后你們就真的都來了。” 李子華感覺十分奇怪,卻又很無奈的搖頭苦笑。陳曦更加哭笑不得:“怎么會是這樣呢?”然后對老人說:“老鄉,請相信我,這是假的,都是假的。” 老人卻繼續堅持:“就是是吧,可是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陳曦急了,全寫在臉上,也顯示在并且上,使勁跺腳。 李子華忽然覺得這位老人十分面熟,于是驚喜著說:“王大爺?”然后對一臉驚訝的老人說:“王大爺,俺是老李家的小生子啊。俺姥也是邱大鵬啊,離你家很近啊” 王大爺卻皺著眉頭仔細看他許久,終于有些記憶,卻又很有些懷疑:“你真是小生子,不是說你后來被地保的人打死了嗎?” 李子華很激動的說:“是的,那時候俺是在一次打仗中受了重傷,但后來一個老鄉救了俺,就又好了……” 王大爺激動的直哆嗦:“可是你姥爺他們那次被地保抓住打的不輕。” 李子華也很動情了,直覺眼角濕潤了,卻轉過頭擦干凈雙眼,然后問他:“這么多年鄉親們都還好嗎?” 王大爺搖頭:“不好,當年紅軍轉移后,他們不但又把分的地收走了,而且還不讓俺們種了……” 李子華說道:“讓鄉親受苦了,可是現在他們怎么都走了呢?” 王大爺說:“不是有人說你們很野嗎?所以都跑到山里頭去了,我老了,走不動,也不想連累大家,就沒去成。” 李子華很欣慰道:“幸虧你沒走,要不一個人都看不到了。” 王大爺說:“俺沒走,還有東街的陳大嬸舍不大家里的東西,也沒走;你張奶奶家小孫子病了,也留下了……” 然后在王大爺的介紹下,很快就聚集了好一批人。然后他們就和大批戰士一起走向蔥蘢的森林深處,開始對于戰士的呼喚,只是帶著警惕,并未見到有人出現的身影。于是戰士繼續呼喚:“老鄉,俺們是解放軍,不要害怕,不會傷害你們的。” 那些隨行鄉親也一起幫著呼喚,終于有人大著膽子出來牽著牛耕地,不但沒發現異常,反而得到戰士的鼓勵:“老鄉,別怕,俺們是來幫助你們的。” 于是,森林深處立即陸續走出許多人來,老人小孩,婦女男子,像突然閃現眼前一樣…… 成熟的稻浪隨風滾動,像潺潺流淌的碧波蕩漾,彌漫著層層疊疊的芬芳深處,透著誘人的氣息,在厚重的泥土中濃濃的幽香撲鼻,帶著美好絢麗,像一曲動人的旋律。稻子一片金黃,低垂著額頭,透著飽滿的收獲與智者的謙虛。 由于農忙時節到來的過于迅速猛烈,所以李子華不但讓戰士幫助收割莊稼,而且還積極邀請陳大民部參加。這讓王建軍很不解,可是李子華卻說許多國民黨軍人身上是有一些毛病,可是如果對解放軍和人民足夠了解,或許情況就會有很大的不同。 王建軍只好無奈應允,可是陳大民卻很高興,不但積極參與,而且還在晚上與所部團以上軍官談話:“通過這段時間我才真正找到從軍以來的歸屬感,過去即便入了中央軍,依然只是一個形式的歸屬。所以,以后,我們要完全服從李師長的命令。” 立即有人反對:“哼,軍人不好好打仗,整天種地,像什么話,還哪有軍人的樣子。” 陳大民卻立即糾正:“這樣不也是很好嗎?我們不也是從種地開始的嗎?” 卻還是有人不理解:“可是我們現在不同了,要不還當軍人做什么?” 陳大民很生氣了,臉色也變了,拍著桌子說:“你給我搞清楚點,你腿上的泥土還沒洗干凈,不要就忘記自己的出生了。” 那人卻很堅決:“旅坐,你變了。” 陳大民卻說:“不是我變了,是我們先前根本就不清醒。” 那人說:“按你這么說,這次是真正的投靠共產黨了,忘記當初的想法了嗎?” 陳大民堅定的點頭:“對。” 那人繼續說:“商城毗鄰武漢,靠近鄭州,距離南京也極其近便,隨時可能開赴其它戰場,難道未來你也準備這樣嗎?” 陳大民更加堅定:“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那人急了:“好,很好。陳大旅長,你真是讓我長了眼界了。” 陳大民訓斥:“你少來諷刺我,你以為我是為自己嗎?也是對兄弟負責。” 那人氣的立起身子就走,參謀長卻要叫,陳大民卻說:“參謀長你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陳大民卻很神秘的對他說:‘參謀長,你有沒聽過商城暴動的傳聞。” 參謀長點頭。 陳大民又問:“那么你知道傳聞從哪兒傳出來的嗎?” 參謀長開始搖頭,陳大民又問:“你真的不知道?”他繼續搖頭,陳大民又問:“那么你以為連續的幾個解放軍戰士的離奇案件會不會牽扯到我們的人呢?” 參謀長繼續搖頭,陳大民半幽默半嚴肅道:“你這可真是一問三不知啊。”卻又自語:“罷了,罷了。但最好別和兄弟產生什么關系,你也讓兄弟們都絕了這個念想。” 臨行時,參謀長說:“旅坐,你說的我認為都對,也都贊成,可是我們和共產黨打來打去這么多年,這樣的結果,你……” 陳大民卻說:“所以你要多和兄弟們談談。” 陳曦和李自華來到她的母親墳前,含淚道:“媽,我來看你來了,雖然姐姐沒有了,我們沒能兌現當初答應一起好好回來的承諾,可是我會一直好好的。” 然后,腦海浮現出關于姐姐陳佳的點點滴滴,猶如當初一般歷歷在目。陳佳和陳曦一樣的美麗聰慧,又一起參加紅軍,只是陳曦性格相對外向,愛說愛唱,參加了宣傳隊,陳佳卻做了軍中醫護人員。后來,又一起轉移,并參加長征。經歷無數戰火烽煙都安然無恙,可是后來三大紅軍主力會合后,陳曦留在陜北,陳佳卻與婦女團一起參加對馬家軍的西征。其中的種種,陳曦沒能經歷,只能從一些幸存返回陜北的戰士口中了解一些信息,將細碎的片段通過想象連接起來。 得到上級要求紅軍主力轉移的消息時,陳佳由于在不久前的一場激烈的戰斗中深入前線負傷,在藥品嚴重匱乏中用一些古老的方子和堅強的意志與病痛作斗爭。而當陳曦聽說湯泉池的水在對病人的傷口進行清洗和煎湯服用雙管齊下中,對病痛有特效,于是與一個戰士一起冒著危險悄然前往。 蔥蘢疊嶂,山峰聳翠間,香醇撲鼻的青草綠葉秀色欲滴,斑斕交錯的花朵肆意綻放,在濃濃的氣息中淡淡流淌著芳菲。回蕩著鳥鳴蟲吟的聲息,輕盈的溪水碧波蕩漾,彌漫著純凈的回旋,順著高低崎嶇的山巖順流而下,隨著蜿蜒的視野轟然涌現,在濺落的晶瑩水珠中泛起點點波光。一片開闊的視野中空水共氤氳在靈山多秀色深處。將手深入水中,一股溫潤的氣息立即涌入心懷,帶著舒爽的感覺,一直延續滿身…… 但當兩人離開途中,卻遭遇地方民團。開始時,民團對于正規軍的欺凌與排擠在深惡痛絕中,卻又無可奈何,于是當那些他們口中或痛斥為強盜,或戲謔為老爺的正規軍在寬敞的床上懶覺睡的格外歡暢時,他們卻要帶著隨時擦槍走火的危險巡邏。此時,繼續在漫不經心的懶洋洋行走,邊問候那些“老爺”,思量著又白跑一次,是不是編造一下外出的艱難與認真時,距離兩人不斷靠近。 雖然兩人開始抱著僥幸心理,于是只是躲藏,并未有任何響動,也未被發現。可是忽然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那些人突然有人提議時間尚早,先休息一下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去,然后眾人都坐下來,像一堆爛泥了,還罵罵咧咧著叫嚷不止。陳曦心中叫苦不迭,只希望他們早點離開。所以,在有人抽煙在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赤壁氣息時,將空氣也變的渾濁時,甚至流出眼淚,可是依然不敢有絲毫動靜。但一個團丁突然說內急,然后就開始背轉身子在眾人的罵聲中方便起來,這次,陳曦甚至與他的身體十分近距離的接觸了,所以將一切悉數看在眼中,面紅耳赤,像烈火點燃一樣。在眾人急著離去的催促中,他一邊應答,一邊提起褲子,甚至絆倒一束樹枝,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踩到戰士的手,于是就一邊罵,一邊想要折斷樹枝,就在瞬間,兩人暴露在他的視野之下。他先是驚住了,瞪大眼睛愣愣的看,仿佛精神恍惚,夢中一樣。可是,戰士卻反應敏捷,趁著他發呆片刻,伸手重重一推,他摔倒在地,哎呀一聲。戰士扯著陳曦的手,說了一聲跑。眾團丁開始警覺,立即問摔倒的團丁:“什么動靜?” 那個團丁一邊哎呦慘叫,一邊回過神來,指著兩人的方向,大叫一聲:“兩個紅軍,朝那邊跑了。” 眾人一聽是兩個人,自己在人數上占了上風,于是立即像打了興奮劑的斗雞,生氣十足的一聲叫囂:“追……”然后就一起在林中亂成一團,牽絆著枝葉沙沙作響,驚動了飛鳥撲打著翅膀驚恐著逃離,發著驚悚的尖叫。 兩人邊躲閃射擊的子彈邊奔跑,可是陳曦卻一個踉蹌跌倒了,而手中陶罐摔破了,水立即流淌一地。而她的膝蓋也流出了殷紅的鮮血,勉強掙扎著立起,可是行走卻踉蹌艱難起來,于是戰士只好將她背起,卻前行更加艱難,甚至可以依稀聽見民團一邊吼叫威脅,一邊開槍的聲音,只是雖然槍彈像雨點一樣打的四處枝葉橫飛,卻并未傷及二人,后來他們才明白,不是因為槍法太差,而是為了抓到活口,得到更多信息和犒賞。于是,戰士眼見形勢不妙,就決定引開民團。然后就故意拉扯著枝葉作響朝另一個方向奔跑,也立即引起注意,于是眾人立即追擊而去,幾乎踩到躲在叢林的陳曦的雙手,卻慌亂而去,而陳曦屏住呼吸,手緊緊捂住口,淚流滿面。那個戰士為了引起更大動靜,一邊跑,一邊回頭射擊,可是卻胸部不幸中彈。立撲,卻堅持爬起來,團丁已經靠近,已經可以清晰看到眾人貪婪猙獰的面目輪廓了,卻毫無畏懼,繼續舉槍準備射擊,可是卻被眾團丁一起開火,于是密集的猶如雨點的子彈一起穿透胸膛,在熾烈的硝煙中透著嗆鼻的味息。他只覺身上一陣萬箭穿心的疼痛,一股殷紅的血液像水注一樣噴涌而出,將衣服迅速然后,連空氣也席卷著血的腥味,血一滴滴落在地上,視線逐漸模糊,似乎陽光也逐漸暗淡,就失去了知覺,卻并未倒下,依然用一種蔑視的微笑看著眾人。 然后,李子華連長帶著眾人趕來, 一通子彈,讓這些團丁立即狼狽的抱頭逃竄。李子華走向那個戰士,可是清晰的感覺到他已經全然沒了氣息。然后渾身哆嗦,轉過臉去,被一種沉重的悲痛重重的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卻有戰士不明就里,問連長怎么了。空氣凝固了,眾人沉默了很久,李子華才沉痛的說:“柱子犧牲了。”聲音低低的,緩緩的,想費了極大起了,一字一句咬碎了,釋放出來一樣。 然后他們一起朝戰士莊重的敬軍禮,柱子卻朝著一邊栽倒下去,緩緩地,緩緩地……然后,像一個轟然倒塌的山峰,一聲巨響中,塵土飛濺,也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只有面容依然掛著笑容,似乎帶著希冀,做著一個久久沉睡中的美好的夢…… 陳曦被人架著過來時,知道柱子犧牲后,卻含淚情緒失控的激動道:“不。”像上撲去,卻被李子華用鐵鉗般的大手的萬鈞氣力緊緊拉住。卻又戰士遞給她柱子留下的一壺水,她將磨損的破舊的軍用水壺擁入懷中,緊緊的,緊緊的,像抱住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然后淚如雨下……絢麗的陽光穿透森林的青翠,仿佛滾動的碧波,透著如水的靜謐,流淌成一地的深沉。 陳佳和陳曦隨著紅軍主力轉移時,陳佳依舊拄著拐杖,母親含淚送別,并將姐妹緊緊擁入懷中,她們一起決定平安返回。 在龐大的隊伍整整齊齊的前行時,清風微微顫動,吹著蘭花的淡淡芬芳,大朵的映山紅繾綣著花朵,在悠悠綻放中透著鮮亮的紅色。而含淚送行的鄉親和留守的戰士一直目送他們遠行,有人竟然拎著雞蛋、拿著省下來的衣服想要給紅軍。紅軍隊伍在謝絕時,也一路與眾鄉親依依不舍的握手話別,并承諾來年映山紅開放時就會回來。 當他們行走很遠時,耳畔竟然傳出歌聲響徹,像歌聲一樣潺潺流淌:“八月桂花遍地開 鮮紅的旗幟豎啊豎起來 張燈又結彩呀 張燈又結彩呀 光輝燦爛閃出新世界 你看那紅軍隊伍真威風 百戰百勝最英勇 活捉張琿尊哪啊 打垮羅倬英哪啊 粉碎了蔣軍的大圍捕 一桿紅旗飄在空中 ……” 熟悉的旋律悠悠回蕩,沉浸在濃烈的空氣中,飄散著沁入心脾的余韻氣息,可是卻帶著一種別樣的沉重,在長長的沉默著緩緩移動的隊伍中,帶著眾人依依不舍的惜別淚眼凝固成一幅濃濃的畫卷。 歲月如火,在每日被激情與熱血充斥的緊張和忙碌里,行軍打仗成為一個長久不變的話題,每個戰斗的間隙似乎都是一種新的格局的開始,而每個休整的片刻又都是意味著隨時投入戰斗的時機的到來。在一場忽如起來的轟轟烈烈的肅反運動像一陣洶涌的雄風在各個根據如火如荼的展開時,一批熟悉的面孔紛紛倒下,而李子華師長在一場剛剛結束的戰斗中,受了重傷,被送往戰地醫院,還沒散去戰火彌漫的硝煙,竟然也被當成肅反對象捆綁起來。陳佳堅決制止,可是卻被認為這么年輕漂亮的姑娘參加紅軍一定有所企圖,也被捆綁起來,準備接受審查。那場戰斗讓軍長鄭光明很是欣賞,正好去戰地醫院看望傷員,碰到驚人的一幕,立即痛斥:“胡鬧。”又說:“他們都跟隨我多年,我十分了解,要不我和你到上面反映去。” 可是那些人依舊不依不饒,好說歹說,甚至說如果懷疑他們,那么我也值得懷疑,干脆一起抓了的狠話也不見效。最后被逼的只好掏出槍真的朝為首者開了一槍,雖然他槍法極準,只是想震懾局面,子彈只是擦肩而過。可是那人還是被嚇住了,離開了,還不忘添油加醋的狠狠告他們的黑狀。軍長被下令撤職查辦,可是趕上被打敗的敵人羞惱成怒,組織更多的人進行更加瘋狂的反撲進攻。于是,總指揮趁機出面說臨時換帥影響不好,就有他們繼續上陣,取得重大勝利,才在總指揮的斡旋下擺脫困境。 長征的幾經曲折的大會師,卻很快就是西渡黃河對馬家軍的戰斗。在滾滾塵埃迎風翻涌間,大地裸露的黃土透著蒼涼與咄咄逼人的寒氣。但戰士們依然在堅定的信念中掃去一起的困乏與艱難,在響徹天際的沖鋒號的澎湃聲息間,一次次用血肉之軀迎戰兇狠的騎兵,用彈藥缺乏的裝備抗擊洶涌如潮水的槍炮轟隆。卻占據一個個城池,讓馬家軍的首領放出狠話:“你們要人要槍我統統都給,我只要一樣地盤,誰搶占我的地盤我就要他的命,誰丟了我的地盤我也要他的命。” 于是,各方面占據優勢的馬家軍開始對紅軍進行更加瘋狂的進攻。一輪接一輪的轟炸似乎連塵土都被硝煙燒焦,熾烈的火焰讓人睜不開眼,白晝一邊炫透,夜幕一片亮光。 紅軍長征后被重新整編的時任師長鄭光明剛帶著只有幾百人的隊伍攻占一處高地,甚至還來不及布防,立即被隨后趕到的馬家軍瘋狂進攻。于是戰斗經驗豐富的鄭光明師長一面沉著察看地形,組織有效的防御,鏖戰從中午打到深夜,還來不及挪動戰士的尸體,就要面臨新一輪進攻,眼前的掩體被炮火轟炸出了缺口,就用肉體之軀頂上。對于鄭光明師長而言,時間似乎是一種煎熬,格外的緩慢艱難,因為他承諾過一定要把這支隊伍帶回去,可是此刻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壓力,于是決定在夜幕突圍。終于到了夜晚,立即按照預想的方案準備突圍,臉上興奮不已,雖然深深的知道前方依然兇險維艱,禍福難料,可是生機的到來還是讓他暫時放下了所有的擔憂。正準備行動時,上級的一個要求務必堅守的命令,讓他一聲仰天長嘆。然后堅定道:“命令部隊,嚴格執行命令。” 于是在隨后的更加激烈的戰斗中,僅有數人幸免于難,幾經輾轉返回陜北,其余者皆戰死沙場,用充滿熱血與激情的年輕生命在蒼涼的廣袤土地上融匯成一支悲壯戰歌。 很長時間,陳曦對此始終認為姐姐陳佳也會想那幾個人一樣幸存下來,所以一直沒有放棄等待姐姐歸來的守望和尋找的念想。甚至幾次在夢中驚醒,以為姐姐回來,然后獨自在漆黑長夜輾轉反側,淚流滿面。幾次在心緒難平中,對著幽遠寂靜才蒼穹獨自呢喃唱著自己根據一些聽聞編寫的歌曲:“ 澎湃黃河波濤洶涌 怒吼寒風響徹蒼穹 一曲戰歌回蕩長空 血熱奔流天地中 天地中 ……” 此時,縣城已經恢復了熱鬧繁華景象,店鋪林立,行人如織,綢莊、茶館、飯莊云集,香醇四溢,琳瑯滿目;算卦看相者盤腿席地而坐,靜謐莊肅;舞花燈者上下翻飛,身影婀娜多姿;大別山小調透著山野的巍峨與翠色,悠悠旋律微微搖曳。車輛與步履者交織,空手徒物者與肩負柴禾手持竹籃者穿梭走動,別有閑適與恬靜情趣…… 崇福塔歷經時間變遷,依然高高聳立,在滄桑沉浮的風云變幻中,崇福寺雖已然不復存在,但這個高大的身影依然回蕩著悠悠沉淀的過往點滴,七級仿樓閣式磚塔,塔體呈等邊六方形,。塔由須彌座、塔身和塔剎三部分組成。塔基用花崗巖料石壘砌須彌座,下梟、下枋刻圭腳和寶相覆蓮;束腰處各面減地浮雕折枝牡丹等花卉;上梟、上枋刻寶相仰蓮和高浮雕瑞獸、龍、天馬、魚、松、竹、梅、鹿等圖像,各具神態,呼之欲出。塔身全用青磚平臥錯縫砌筑,由下至上諸層高度均勻遞減,其平面逐層收斂,呈現出挺拔秀麗的外輪廓。以腰檐界分七層。各層檐下砌磚雕斗拱承托塔檐,檐上覆板瓦排水;各檐之翼角安置雕龍鐵挑,懸掛風鈴,凌風拂響,數里可聞。七層檐上為六角攢尖塔頂,上置寶葫蘆狀鐵剎。塔座上西向辟有拱門通向塔心。沿塔內盤旋磚階可上達各層。每層不同方向拱砌一或兩窗。游人登臨遠眺,百里在望;近瞰,古城新貌盡收眼底。 原民團團長胡來與陳大民部王介平團長在人群中行走談論,雖然皆一身便裝,可是胡來的瘸腿與價格高昂的拐杖及王介平的行走如風的影子依然格外的引人注目,因而時時有人注目一番。 王介平意味深長的問胡來:“你覺得你選的環境如何呢?還一直以為這個地方是我們今天談話的最合適場所嗎?” 胡來態度堅定的反問:“怎么,你以為這兒不適合今天的話題嗎?”然后在王介平的笑而不語間,繼續笑著說:“有一句老話叫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最讓人注意的地方是不是也不會引起人們的特別警覺呢?” 王介平卻反問了一句:“你以為我們現在還有安全可言嗎?” 胡來卻來了一句:“所以,我們必須變被動為主動。”態度十分堅決。 王介平先是無語,然后抬頭看著遠方天際,卻只是一片高高拱起的山峨,就長長一聲長嘆:“此一時彼一時矣,只恐怕倘若真是如此,兄弟間就要兵戎相見了。同室操戈,于心何忍?” 胡來卻狠狠道:“當年我入了綠林,輾轉到此,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格局,如果要我改變,那我寧愿冒一次風險。” 王介平看著他帶著寒風一樣的目光,透著兇神惡煞的深情,只是微笑著看著行人:“我以前只知道喜歡這個地方,卻不知道喜歡的緣由。現在才發現,這兒原來這么美好。” 胡來卻一語雙關的符合一句:“以后會更加美好。” 陳曦隨鄉親去紅軍烈士的墓地祭奠時,卻沒看見一座墳墓,于是就很驚訝的詢問:“是不是那些國軍做的惡?” 鄉親卻連聲說:“當時紅軍主力轉移后,是傳出過這種風頭,可是陳大民堅決不同意,還說從內心深處很佩服這些紅軍為信仰而戰斗的決心,因此還經常來拜祭。” 陳曦繼續問:“那后來呢?” 鄉親繼續說:“鬼子后來打進來了,陳大民就被調到武漢去了,然后這里的紅軍對鬼子不斷打擊,于是鬼子就羞惱成怒……” 陳曦像是自語道:“畜生……” 鄉親點頭,陳曦腦海中卻浮現一個個昔日鮮活的面孔,像漫天星辰透著明澈的身影。只是物是人非,現在卻連祭奠的墳墓都沒有了,只有空空的惆悵。看著遠方天際,夕陽西下,在斑斕的余暉染紅半邊紅霞中格外的透亮絢麗,似乎大片的樹木也格外的醒目,搖曳著圣潔的剪彩,搖曳著晶瑩沉淀的綺麗。 微微吹起的風仿佛滾動的波紋,將陳曦的額頭發絲輕輕飄動,像靈動的蒲公英,在陽光的映襯下,仿佛沐浴在一汪清泉之中。 五批駿馬飛奔星馳于崇山峻嶺之間,馬蹄翻轉凌空,山野迅速后退,行至崎嶇的路徑深處,其中的兩批在突然的緊握馬韁中,一聲長嘶,昂首鳴叫,雙蹄奮起離地,雙蹄豎起站立。然而馬上的兩名英姿颯爽的軍人卻仍是一臉平靜,穩如磐石。卻是李自華和陳大民及他們的警衛及陳曦。 于是眾人下馬,沿著石階前行,道長陳中原早已帶著些許道士迎接,并施禮寒暄道:“李師長親臨敝觀,不甚榮幸,頓覺蓬蓽生輝。” 李自華還禮道:“久仰陳真人大名,深聞德高望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幸會之至。觀音山聞名遐邇,聲名遠揚,光媚商城門廳,家鄉盛幸運。” 陳中原趕緊施禮:“有幸承蒙李師長褒贊,深感榮幸,然小小敝觀及貧道皆愧不敢當,慚愧之至。” 隨后,眾人行走于觀音山,千年古杏與奇花異草點綴其間,為古樸的建筑平添了幾分色彩和活力。云極觀依山頂而建,規模宏大,氣勢壯觀,是多間大殿自西向東環山排列,紅墻灰瓦,朱漆大門,殿堂含廊,廊前并排著紅漆立柱,供奉三清、觀音、玉帝、岳王等眾神,形態各異,或慈善濟世,或高貴威嚴,或怒目圓張,給人以震撼。室內雕梁畫棟,木格亮窗,屋頂飛檐翹角,龍飛鳳舞,金碧輝煌。加之觀音山高聳陡峭,可以從很遠的地方看到云極觀香火旺盛的景象。 當李自華問及陳中原對中華未來走勢時,陳中原只是見解精辟概括道:“中華大地,源遠流長,舉凡離合盛衰看似眾因紛繁,實則皆可歸于一處,民心向背,即成定局,得民心者的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李自華先是無語,陳曦立即接過話題:“陳真人言語精辟,極盡萬世不變真理,深為嘆服。” 陳大民也接過話題:“妙哉,妙哉。” 離開時,李自華先對陳曦說:“幸虧陳曦同志指點,否則,恐怕要出洋相嘍。” 陳曦卻說道:“好在你這個學生還不笨,倒也應付自如。” 李自華笑著說:“謝謝老師夸獎,我的表現還湊合吧?” 陳曦笑著打趣:“相當湊合。” 李自華卻對眾人說:“你們先走一步吧,我有事和陳旅長商議。” 眾人先行一步,李自華對陳大民說:“怎么,陳旅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除了妙哉就沒有其它的話要說嗎?” 陳大民笑了笑:“我只是在思考李師長讓我前來的目的。” 李自華也微笑:‘想明白了嗎?” 陳大民笑著說:“我猜測著是想借真人的口讓我徹底改變信仰。” 李自華卻先是不答,繼續問:“你說的是三民主義嗎?” 陳大民反問:“你呢?” 李自華哈哈大笑,然后說:“和你老兄交個底吧,我是一個堅定的共產主義戰士,所以共產黨員只信仰馬克思主義。”然后對困惑的陳大民說:“未來的中華,百廢待舉,百業待興,所以需要舉全國之力,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實現中華偉大復興。” 陳大民繞開話題:“又是陳曦教你的話吧?” 李自華也哈哈大笑,策馬遠行…… 夜幕中,燭光搖曳,王介平的團部卻是燈火輝煌,在推杯換盞間,王介平忽然冷笑著說:“李師長久經陣戰,近日英雄孤單令人佩服,然而沒發覺今天的特別嗎?” 李自華微微一笑:“嗷,是嗎?那你說來聽聽。” 王介平卻用筷子夾一根豆角,咀嚼后說:“如果真發現今天的異常,我就提醒一下,比如請柬說是旅坐請你赴宴,可是……” 李自華將杯子酒喝完,又用酒壺自己斟酌,斜眼看他:“可是卻是你的團部,并且還始終不見陳旅長露面,所以只有一種可能。”然后酒杯放下,對他正色:“這又是一場鴻門宴。” 王介平繼續微笑:“不錯,說的很對。”然后狠狠道:“可是一切對你都太遲了。”然后酒杯往地上一摔,立即四面持槍士兵包圍了李自華。 李自華繼續微笑:“你不覺得高興的過早嗎?好戲才剛開頭而已。”然后,居然那些服務人員居然一起將槍指向王介平,李自華笑著說:“你記著請我赴這場鴻門宴,居然連宴席的制作者都忽略了,這到底是你太過于自信呢?還是說你太自以為是呢?” 王介平說道:“你技高一籌,可是正如你所說,這還沒結束。”然后忽然拔槍就要射擊,卻見李自華更迅速的開槍了,于是王介平手腕受傷,槍掉在地上,他被抓住了。卻不服:“你槍斃了我吧。” 李自華平靜道:“我不會,于公你應該交給人民決定;于私,我答應過陳旅長,對你不那么果斷行動。”然后又說:“你肯定疑惑我為什么可以比你搶先布局,現在讓你看一個人。” 在眾人的驚訝中,胡來出來了,對王介平躬身:“王團長……” 王介平一口吐沫吐到他臉上,厭惡著:“你這個無恥之徒,我惡心。” 王介平卻被帶走了,李自華對胡來說:“胡團長你這次做的很多,我代表人民感謝你。”緊緊握住他的手。 可是外面卻傳來濃濃的槍聲,劃破夜空,格外引人注意。于是李自華帶人沖出去, 王建軍正一邊指揮戰斗,一邊怒吼,像一只咆哮的獅子:“同志們,為了商城的徹底解放,為了犧牲的戰士,沖啊……” 那些人節節敗退,李自華出現了,問:“情況怎么樣了?” 王建軍說:“大部分敵人被消滅了,現在正在追捕殘敵,大力搜捕胡來。” 陳曦驚訝的瞪大了嘴巴:“胡來?” 李自華繼續說:“對,剛才我們接觸的胡來是假的,這只是他布下的一個局,掩人耳目,為叛亂做準備。” 陳曦更加驚訝,忽然一聲尖叫:“師長,小心。”然后身子擋在李自華身前,可是一聲槍響,中彈了。 李自華一邊叫陳曦,一邊沉重的命令:“同志們,給我打,給我狠狠的打。” 戰斗結束了,天地又重新歸于沉寂,青山依舊,碧水長流,旭日東升,鳥雀啁啾,紅霞將天際涂上一層圣潔絢麗的光斑,美麗的景象展示著江山的偉岸多嬌。 炫麗的陽光照耀著古老的縣城,在新的晨曦徐徐拉開新的序幕,新的一頁中記錄著新的輝煌。戰士們排著整齊的隊伍開赴新的戰場, 李自華與陳曦一起看著遠方,載著無限美好的希冀與憧憬,相視瞬間,都笑了……     作者簡介:作者簡介:周其運,文學愛好者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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